劳动仲裁请律师，费用到底谁来承担？-聚合律师

大家好。工作中遇到不公正待遇，比如无故被辞退、加班费被克扣、工伤赔偿谈不拢，很多朋友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寻求法律帮助，通过劳动仲裁来维护自己的权益。这无疑是正确的选择。但紧接着，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就摆在了面前：请律师打这场官司，费用得多少？更关键的是，这笔律师费，到底应该由谁来承担？是我自己掏腰包，还是可以要求公司（用人单位）支付？

这个问题，说实话，在我二十多年的法律执业生涯中，被问到过无数次。我见过很多劳动者，明明占理，却因为担心承担不起律师费，或者错误地以为赢了官司对方就必须支付律师费，而在维权的道路上犹豫不决，甚至最终放弃。这种因为对费用规则不了解而导致的维权迟疑，真的让人非常惋惜。辛辛苦苦工作，权益受到侵害，难道还要因为经济上的顾虑而忍气吞声吗？

今天，我就想和大家好好聊聊劳动仲裁中律师费承担的那些事儿。我会结合最新的法律规定和我的办案经验，给大家讲清楚：目前我们国家的法律是怎么规定律师费承担原则的？实践中通常是怎么操作的？有没有例外情况？以及大家在面临劳动仲裁时，应该如何更明智地处理律师费的问题。希望通过今天的分享，能帮助大家打消顾虑，更从容、更理性地拿起法律武器。

一、法律的默认设置：谁聘请，谁付费

首先，我们得明确一个基本原则。在我国目前的法律框架下，关于劳动争议案件中律师费的承担，并没有像某些其他类型的案件（比如知识产权侵权案件）那样，明确规定败诉方需要承担胜诉方的合理律师费。这一点非常关键。

我们主要依据的法律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争议调解仲裁法》。这部法律旨在建立一个相对便捷、高效、低成本的劳动争议解决机制，鼓励劳动者依法维权。因此，它规定了劳动仲裁本身是不收费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争议调解仲裁法》第五十三条：劳动争议仲裁不收费。劳动争议仲裁委员会的经费由财政予以保障。）。这大大降低了劳动者维权的门槛。

但是，对于当事人为了进行仲裁活动而自行聘请律师所产生的费用，该法以及其他相关法律、司法解释，并没有普遍性地规定可以由败诉方承担。管辖律师收费的主要规范性文件是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司法部联合发布的《律师服务收费管理办法》以及各省、自治区、直辖市根据该办法制定的具体实施细则或收费标准。这些规定主要是规范律师如何收费、收费需要遵循哪些程序（比如明码标价、签订书面委托合同等），但并未涉及费用的最终承担主体问题。

那么，没有明确规定由败诉方承担，实践中遵循的是什么原则呢？答案就是合同相对性原则，通俗地说，就是谁聘请，谁付费。你和律师事务所签订了委托代理合同，约定了服务内容和费用，那么根据合同约定，你就有义务向律师事务所支付律师费。这笔费用是你为了获得专业法律服务而自愿支出的成本。

立法者这样设计，背后有多重考量。一方面，是为了避免增加劳动争议处理的复杂性。如果将律师费承担问题也纳入仲裁庭的审理范围，无疑会增加庭审负担，延长审理周期，与高效的目标有所背离。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劳动争议的特殊性，很多案件并非简单的非黑即白，有时双方都有一定责任，或者争议金额本身不高，如果强制败诉方承担高额律师费，可能会导致新的不平衡，甚至引发滥诉。

因此，大家需要建立一个基本认知：在绝大多数劳动仲裁案件中，你自己聘请律师产生的费用，需要由你自己承担。不要理所当然地认为我赢了官司，公司就得赔我律师费。这种想法在目前的法律环境下，通常是行不通的。

二、实践中的例外：可能性有多大？

虽然谁聘请，谁付费是基本原则，但凡事无绝对。在某些特定的、极其少见的情况下，劳动者聘请律师的费用，有没有可能要求用人单位承担呢？理论上存在一些路径，但实践中成功率非常低，大家不要抱过高期望。

1.双方事先有明确约定

如果在劳动合同、保密协议、竞业限制协议或者双方签署的其他协议中，明确约定了如果因某方违约导致争议，守约方为解决争议而支出的合理费用（包括但不限于律师费、诉讼费、保全费等）由违约方承担。这种约定在法律上是有效的。如果你能证明用人单位确实存在违约行为，并且有这样的明确书面约定，那么在仲裁请求中，可以将依据该约定要求对方承担律师费作为一项独立的请求提出。仲裁庭可能会根据合同约定和实际情况予以支持。但我必须提醒大家，在普通的劳动合同中，包含这类条款的非常少见，更多可能出现在一些涉及核心商业秘密或高管的协议里。

2.用人单位存在恶意或严重过错（理论探讨与实践困境）

在一些极端情况下，比如用人单位恶意拖欠劳动报酬、伪造证据、滥用权利，给劳动者造成了超出正常范围的维权困难和损失。在这种情况下，劳动者可能会尝试主张，用人单位的恶意行为直接导致了其不得不聘请律师，因此这笔费用应作为损失的一部分由用人单位赔偿。这在法理上似乎有一定道理，类似于侵权责任的延伸。然而，在劳动仲裁实践中，要证明用人单位存在主观上的恶意，标准非常高，举证极其困难。而且，即使能够证明，仲裁庭是否会将律师费认定为用人单位恶意行为造成的直接损失，并支持赔偿请求，也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在我处理过的案件中，单纯因为用人单位行为恶劣而被判决承担劳动者律师费的案例，几乎没有。仲裁庭更倾向于在法律规定的赔偿金、补偿金等项目上对劳动者予以支持，而不是突破常规去处理律师费问题。

3.通过调解或和解协议达成

在仲裁过程中，双方是有可能进行调解或自行和解的。如果在调解或和解过程中，劳动者将律师费作为一个谈判条件提出来，并且用人单位也同意承担部分或全部律师费，并将此写入最终的调解书或和解协议中，那么这是完全合法有效的。这种情况相对前两种更为常见一些。特别是在一些争议较大、用人单位希望尽快了结纠纷的情况下，可能会同意支付一定的费用（有时会包含对律师费的补偿）来换取劳动者的让步和案件的终结。但这取决于双方的谈判策略和实力对比，并非必然结果。

总结一下，虽然存在一些理论上的可能性，但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依靠仲裁裁决强制用人单位支付你的律师费，希望渺茫。最现实的路径反而是寄希望于双方在调解或和解中就此达成一致。

三、典型案例回顾：理想与现实的差距

为了让大家有更直观的感受，我分享一个我曾经手过的典型案例（细节已做模糊化处理）。

小张在一家科技公司担任程序员，勤勤恳恳工作了五年。去年年底，公司以组织架构调整为由，单方面解除了与小张的劳动合同，并且只愿意支付很少的经济补偿。小张认为公司的解除理由不成立，属于违法解除，遂聘请我代理此案，提起劳动仲裁，要求公司支付违法解除劳动合同的赔偿金（双倍经济补偿金）。

案件事实比较清楚，我们准备的证据也很充分。在仲裁庭上，我们有力地论证了公司解除行为的违法性。最终，仲裁庭支持了我们的主要请求，裁决公司向小张支付违法解除劳动合同赔偿金共计约15万元。小张对这个结果是满意的，拿回了自己应得的补偿。

然而，在最初提交仲裁申请时，小张曾问我：律师，我们能不能要求公司把付给您的律师费也一起赔了？我觉得这事完全是公司不对，害得我不得不花钱请律师。我当时就明确告知他，虽然心情可以理解，但在法律上，这项请求得到支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们可以在庭上提一下，但不能作为主要的诉求点，以免影响核心请求的审理。果然，最终的裁决书中，对于律师费承担问题只字未提，完全按照谁聘请、谁付费的原则处理。小张虽然觉得有点遗憾，但也接受了这个现实，因为他知道，如果没有律师的帮助，他可能连那15万元的赔偿金都拿不到或者拿不足。

这个案例非常典型。它告诉我们，劳动仲裁的核心目标是解决双方关于劳动权利义务的争议本身（比如工资、补偿金、赔偿金等），律师费通常被视为维权成本，需要由聘请方自行消化。我们不能将对用人单位行为的气愤，直接转化为要求其承担律师费的法律依据。

四、劳动者如何应对：律师费的规划与策略

既然律师费大概率需要自己承担，那么作为劳动者，在决定是否聘请律师以及如何聘请时，就需要更加理性地进行规划和选择。

1.评估请律师的必要性

并非所有劳动争议都需要请律师。如果案情简单、争议金额不大、法律关系清晰（比如只是简单计算加班费，证据确凿），或者你自己具备一定的法律知识和表达能力，完全可以考虑自行处理。这样可以省下律师费。但如果案件复杂（如涉及竞业限制、股权激励、工伤认定疑难等）、证据收集困难、法律适用存在争议、或者争议金额较大，聘请专业律师的价值就凸显出来了。律师能帮你梳理案情、收集证据、制定策略、进行有效的庭审辩论，最大限度地维护你的权益。你需要权衡聘请律师可能带来的收益（比如多争取到的赔偿）与需要付出的成本（律师费）。

2.了解不同的收费方式

律师服务收费通常有几种方式：

计时收费：按照律师投入的工作时间（小时）和费率计算。适合案情复杂、工作量不确定的案件，但总费用可能难以预估。
计件收费（固定收费）：针对一项或几项具体的法律事务（如代写仲裁申请书、代理开一次庭）约定一个固定的费用。费用确定，便于预算。
风险代理收费（按结果收费）：事先不收费或只收取少量基础费用，等案件结束后，根据实现的债权金额或挽回的损失金额，按照约定的比例（比如10%-30%）支付律师费。这种方式将律师的收益与案件结果挂钩，可以减轻劳动者前期的经济压力，但总费用可能会较高，且受到一定的限制（例如，对于请求支付劳动报酬、工伤赔偿、经济补偿金、赔偿金等案件，禁止实行风险代理收费，或者有严格的比例限制，具体需参照当地规定）。
混合收费：结合以上几种方式，比如收取一部分固定费用，再加一部分按结果计算的费用。

你需要根据自己的案件情况和经济承受能力，与律师协商选择最合适的收费方式。务必在签订委托合同时，将收费方式、计算标准、支付时间和方式等细节都白纸黑字写清楚，避免日后产生争议。

3.关注法律援助

对于经济确实困难的劳动者，我国建立了法律援助制度。如果你符合当地法律援助机构规定的经济困难标准（通常参照低保标准或略高），并且你的案件类型属于法律援助范围（劳动争议通常都属于），你可以尝试申请法律援助。一旦申请成功，法律援助机构会指派律师免费为你提供法律服务。你可以向当地的司法局或法律援助中心咨询具体的申请条件和程序。

4.清晰沟通，控制成本

即使聘请了律师，你也可以通过一些方式来合理控制成本。比如，自己主动、全面地整理好案件相关的证据材料，清晰、准确地向律师陈述事实，减少律师在基础事实了解和证据整理上花费的时间。与律师保持有效沟通，明确表达自己的诉求和期望，避免不必要的反复和误解。这些都有助于提高效率，间接控制计时收费的总额，或者让律师在固定收费或风险代理中更有信心。

五、常见疑问解答：打破认知误区

在实践中，关于劳动仲裁律师费，大家还有一些常见的疑问和误区，我在这里集中解答一下：

疑问一：都说败诉方承担诉讼费，为什么劳动仲裁里律师费不是败诉方承担？

答：首先，诉讼费和律师费是两个概念。诉讼费是交给法院的案件受理费、申请费等法定费用，这部分费用在民事诉讼中确实通常由败诉方承担。但律师费是支付给律师的服务报酬，性质不同。其次，劳动仲裁并非完全等同于民事诉讼，其规则有特殊性。《劳动争议调解仲裁法》明确了仲裁不收费，但并未规定律师费由败诉方承担，这是现行法律的明确选择。

疑问二：我能不能在仲裁请求里直接要求公司赔偿我的律师费？

答：你可以尝试提出，但如前所述，除非有明确的合同约定或者极其特殊的恶意情况（且你能充分举证），否则这项请求基本上不会得到仲裁庭的支持。仲裁庭会依法审查你的各项请求是否有法律依据。

疑问三：如果仲裁赢了，公司不服起诉到法院，在法院阶段，我请律师的费用能不能要求公司承担？

答：进入法院诉讼阶段后，规则基本与仲裁阶段类似。除非满足特定的法定情形（如知识产权案件、担保权纠纷、不正当竞争等有明确规定可以支持律师费的案件类型，劳动争议通常不在此列）或者双方有合同约定，否则律师费依然遵循谁聘请、谁付费的原则。即使你在一审、二审都胜诉了，法院通常也不会判决用人单位承担你的律师费。

疑问四：风险代理收费在劳动争议案件中合法吗？听说有的案子不能风险代理？

答：风险代理本身是合法的收费方式，但确实受到一定的限制。《律师服务收费管理办法》规定，对于请求支付劳动报酬、工伤赔偿，请求给付赡养费、抚养费、扶养费，请求发放抚恤金、救济金，请求给予社会保险待遇或者最低生活保障待遇的民事诉讼、行政诉讼，不得实行风险代理收费。对于其他的劳动争议案件（如请求支付经济补偿金、赔偿金等），虽然可以实行风险代理，但也可能受到最高收费金额不得高于收费合同约定标的额的一定比例（例如百分之三十）的限制。具体执行标准可能因地区而异，你需要和律师确认清楚。